“???”宋冉抬起頭來,看一眼,“哦。”
沈蓓把大鮑魚轉(zhuǎn)去她面前:“冉冉。”
宋冉夾起來丟進(jìn)自己的小鍋里:“謝謝?!彼龥_沈蓓笑笑,看見李瓚坐在她身邊,正安靜吃著菜??赡苁抢钡搅?,他的臉有點兒紅。
她一秒都沒再多看他,仿佛那是一種罪。
她從沒吃過那么大那么新鮮的鮑魚,可放進(jìn)嘴里也食之無味,終究不是自己付錢買來的東西。
轉(zhuǎn)盤上的菜很快見底,沈蓓再次拿起菜單遞給李瓚,問:“要不要再加點菜?”
李瓚說:“不用了。”
“別客氣哦,今天我請客?!?
“是么?”
“對呀,梁城衛(wèi)視上半年的優(yōu)秀記者是我哦,發(fā)了一筆獎金,我厲害吧?”沈蓓嗓子甜甜的,歪著頭求夸獎。
他“嗯”了一聲。
宋冉捏著筷子,指甲掐得發(fā)白。她從沒想過“優(yōu)秀記者”這四個字會像此刻這般刺痛她,疼得她差點兒要流眼淚。
好在最后誰都沒加菜,一頓飯終于吃完,散了伙。
大家聚在門口各自告別,李瓚隔著人影看見宋冉,兩人的目光無意間碰上,他靜靜看她一秒,對她微微笑了一下。
宋冉回報他一個標(biāo)準(zhǔn)的微笑,她眼睛閃閃的,眼里有溫和,有善意,有開心,很高興認(rèn)識你呢。她笑著,一種苦澀的感覺從喉嚨直落進(jìn)心底。
阿瓚……
別再對我笑了,真的。
她轉(zhuǎn)過頭去,眼圈都要紅了。
同事們按路線分坐三輛車離開,
跟宋冉同行的是小秋和小趙,小趙是軍事迷,連說了好幾次沒想到:“竟然見到了活的拆彈精英,哎,我當(dāng)初怎么沒去當(dāng)兵呢?!?
小秋說:“得了吧,就你那嘟嘟的小短手。你沒看見人家的手怎么樣,跟彈鋼琴的似的?!?
宋冉不接話。想起他站在她身邊指著醋時的那一刻,手指修長,勻稱,骨節(jié)分明。
把小趙送到家,車內(nèi)只剩兩人,小秋忍不住嘆氣,道:“人生真是不公平。有的人啊……什么都是她的?!?
她沒明說。宋冉的心臟卻窒悶得無法呼吸,打開窗透氣,七月末的夜風(fēng)吹進(jìn)來,仍是悶熱。
回到青之巷,她筋疲力盡。這一天太累了,或許是因為白天的高溫吧,她累得整個人都沒力氣了。
推門走進(jìn)院子,月光撒了一地。金銀花在夜里散著清淡的香。
一絲風(fēng)也沒有。鵝卵石小路上月光斑駁,有一道亮眼的白反射過來,竟是那張她找了很久的紙條。
李瓚的電話號碼寫在上面。
她又悲又痛,一跺腳把那紙碾進(jìn)泥土里。她下了狠力氣,紙條很快揉碎了和泥巴融為一體。
她垂著腦袋原地站了很久,忽然彎下腰去,捂住眼睛,任淚水潸然。
她漸漸哭出聲,邊哭邊爬樓梯上了二樓,進(jìn)了房間打開燈,翻箱倒柜地把自己讀書時得過的寫作獎,在報社雜志社拿到過的頒獎證書一股腦兒全翻了出來。
她一張張翻開,看著看著,泣不成聲,
“我明明比她好……”她捂住臉,嗚嗚地哭,“我明明比她好!為什么那個獎不是我的!”
……
第二天,宋冉遞交了去東國的申請書。
她也成了臺里唯一一個遞申請的女記者。
宋致誠得知這個決定時,一面支持,一面又擔(dān)心她的人身安全;有些拿不定主意。
宋冉于是告訴他羅俊峰的事。羅俊峰說能讓她的書在最好的文學(xué)出版社出版,這打動了一直期盼女兒出人頭地的宋致誠。
至于宋冉,拋開書的事情,作為記者,她一直想再去東國。
上半年去東國出差,那個動亂中的國家給她留下太深的印象。
她想記錄,更想見證。
然而冉雨微強烈反對,不僅在電話里把宋冉訓(xùn)斥一通,還將宋致誠罵得狗血淋頭,說他是為了自己未竟的夢想和虛榮心出賣女兒。
宋冉跟她講不到一處,也不跟她吵。沉默以對的同時,半點兒不動搖自己的決定。
冉雨微大費周章地派了舅舅舅媽和表弟冉池來勸說,冉池這個大男孩勸到一半蹦出一句:“不行我得說真話。姐,戰(zhàn)地記者誒,你好酷哦!”被他爸媽一巴掌拍在后腦勺上。
宋央也和他們站在統(tǒng)一戰(zhàn)線,她不愿宋冉去東國:
“上次新聞里都說一個美國記者被綁架還被殺掉了呢,你要出事了可怎么辦呀?我還不哭死呀我。”
楊慧倫啐她:“你姐姐福大命大怎么可能出事?她那是努力工作追求自己的夢想,哪像你,一天到晚跟條咸魚一樣。操心這些還不如好好去找工作!”
家里雞飛狗跳了一陣,卻因宋冉毫不動搖的決心而漸漸歸于平靜。
八月初,宋冉乘上了去伽瑪?shù)娘w機(jī)。
那天氣溫很高,太陽很大。
飛機(jī)起飛的時候,陽光折射進(jìn)來,燦爛得晃人眼。她瞇上眼睛抵抗,不可避免地,忽然又想起那個人。
過去的兩個月,她心里自顧自地開著花兒。多傻啊。
她望著舷窗外大片的綠色山林和青藍(lán)色的江水,想起六月三號那天,干燥而灰敗的阿勒城。
他拉著她在艷陽下一路奔跑,在最后一秒將她攬到懷里撲倒在地。
那一刻她的心跳無法控制。
可那一刻的心跳……
或許,終究只是一場虛幻的誤會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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