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最好是這樣。
”石心柔一改之前的優(yōu)雅,凌厲地掃了我一眼。
我無意與她糾纏,往門口走去。
“你若真的有廉恥心,就該早點離開公司!”石心柔幾步追出來,語氣嫌惡。
我腳下越走越快。
“有那樣一個家庭,還妄想著攀高枝嗎!”我的胸腔仿佛燒著一團(tuán)火,終于燒完了我所有的理智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我轉(zhuǎn)頭怒視她。
“有個精神病的媽加上坐過牢的爸,這種家庭能教養(yǎng)出來什么好孩子?”華貴的禮服也掩蓋不了石心柔此刻散發(fā)的惡意。
我渾身顫抖,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坦白講,她說的是實話,不是嗎?“媽!”江硯陰沉著臉大步走過來,眼神森然。
被江硯嚇住的石心柔顯然有些驚慌,她走向江硯,拉起他的手想說些什么。
然而江硯甩開了她的手。
我不愿再在此處待下去,維持著最后的體面轉(zhuǎn)身離開了走廊。
后續(xù)的年會如何精彩我不清楚,那天我早早地退場了。
如同電影里被主角淘汰的配角甲乙丙。
15元旦過后,公司的員工陸續(xù)回家了。
我在辦公室整理完手上所有的資料后,把一份辭職報告遞交給了徐林。
徐林看起來十分驚訝,半天沒說話。
我瀟灑地一揮手,走出了公司。
“那個老妖婆整天鼻孔朝天看不起所有人,你讓著她干嘛!”周寧心在電話那頭咬牙切齒。
“算了,況且她也沒說錯。
”我站在陽臺,哈了口冷氣。
“要是我在場,非得大耳刮子抽她!”周寧心還在憤憤不平。
我嘴角僵硬,笑不出來,心中滿是疲憊。
快過年了,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在英國和幾個畫畫時認(rèn)識的朋友一起喝酒。
時光真是匆匆不饒人啊。
除夕的前一天,我收拾了一番,開車去了城郊的墓園。
這里躺著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的老頭。
擦干凈沾著雪水和灰塵的照片,我往墓碑面前放了一束花。
記憶里那個騎著自行車每天去公園下象棋的老人在相片上笑容慈祥。
整理好了墓碑前雜亂的物品,我跪下磕了幾個頭。
雪不停的下著,紛紛揚(yáng)揚(yáng)。
我想了一會兒,緩緩地開口。
a市的春河公園今年拆遷了,原來你總念叨著的那家包子鋪還在,味道還和以前一樣。
你留給我那套房子也拆遷了,那里如今變成了游樂場。
一切都變了,我也變了。
16夜里,我又做夢了。
這次是在醫(yī)院,剛從牢里被放出來的男人躺在病床上,瘦得皮包骨頭。
我走近看他,他也看著我,眼中依舊充滿算計和貪婪。
“媽媽求你了,阿楠,你是好孩子,不會看著你爸就這么死的對不對!”“媽,他這是癌,救不了。
”“你閉嘴!哪有錢治不好的病?你就是不想救你爸!”原本說著好話的女人又癲狂起來,用力往我臉上抓撓。
鼻子一陣劇痛,我仰頭捂住,有血從指縫里往外鉆,癢酥酥的。
“狼心狗肺的東西!我怎么養(yǎng)出你這種自私自利的人!”被護(hù)士拉開的女人還在哭喊嘶吼著。
眼看著病房里就剩我和躺在床上的人。
“你一定很想知道,為什么我執(zhí)意要開公司吧?”趙志鋼費力轉(zhuǎn)頭,虛弱地看向我。
我不說話,只盯著他。
“林茹這個賤人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,嫁給我之前她生過一個孩子。
”說到這里,趙志鋼咳嗽起來,嘴邊血跡點點。
他緩了口氣又繼續(xù)道:“那是江聞欽的種。
”我呆滯地站在原地。
“石心柔那個女人,自己生不出來,又怕林茹搶他兒子,找了恬武設(shè)計坑害我!”趙志鋼說著眼神兇狠起來,看到我呆呆地站著,又哼笑了幾聲。
“沒想到你倒是比你媽有本事,竟然和江聞欽的兒子談起了戀愛。
真是老天有眼!”笑夠了的趙志鋼迅速虛弱下去,喘氣聲不斷。
這時有護(hù)士注意機(jī)器的提示音,走進(jìn)來檢查。
我機(jī)械地抬腿,走出病房,周圍的喧鬧的人聲和我仿佛隔了一層膜。
江硯的電話就在這時打進(jìn)來,我舉著手機(jī),聽不清電話那頭的說話聲。
我澀聲開口:“江硯,我們分手吧。
”半個月后,趙志鋼死了。
林茹在他的墓前大吼大叫,趁人不備用圍巾從后勒住我的脖子。
眾人一時不敢上前,稀薄的空氣使我頭暈耳鳴。
直到江硯紅著眼睛撥開人群,跪下求她放開我。
林茹在江硯出現(xiàn)那一刻就慌了,我也得以在她手中第二次逃脫。
我整個人死氣沉沉,那些殘酷的真相撕破了我的靈魂,呼嘯著淹沒我。
兵荒馬亂中我閉上眼,不愿看江硯此刻頹喪的模樣。
江硯,我喜歡了那么久的江硯。
有時候上天對我真的很殘忍。
我以為的得償所愿,原來是早在很多年前就被埋下的苦果。
命運(yùn)的子彈準(zhǔn)確擊中我眉心,留下一地碎片。
我無路可逃,也無力再逃。
警笛聲,林茹的哭喊聲,石心柔驚怒的指責(zé)聲充斥著我的耳膜。
我想逃,逃到?jīng)]人認(rèn)識我的地方。
江硯攔在我面前,啞聲問我:“你要去哪里?”我喉間滾燙著,說不出話來。
因為一開口,必然是割傷彼此的利刃。
“林楠,你看著我!”他掐著我的胳膊,連皺眉的樣子都很好看。
“你去哪里,我就去哪里,我什么都不要,我只要你。
”江硯低頭抵著我的肩膀,我垂下的手指感到一陣溫?zé)帷?
江硯哭了。
抱著我,哭得很無助。
可憐的江硯,我該怎么辦?17除夕夜,我癱在沙發(fā)上看春晚。
小區(qū)里有小孩在放那種會出聲的炮仗。
周寧心拍了視頻過來,她和新男友在瑞士滑雪,嘻嘻哈哈地祝我新年快樂。
隔著視頻都能感覺她的快樂。
我回了她新年快樂,加上一個大大的紅包。
肚子開始發(fā)出第三次抗議聲,我爬起來洗了個臉,穿上外套準(zhǔn)備去超市買點冰激凌。
下雪的時候怎么能不吃冰激凌呢?超市的貨架玲瑯滿目,我推著推車,在導(dǎo)購員的熱情推銷下買了一堆東西。
結(jié)賬的時候我手有點抖。
冤大頭本頭了。
等我狼狽地提著大包小包走出電梯時,看到我的門口坐著一個人。
是江硯。
我走近,蹲下看他。
年會過后,我沒再見過江硯,他看起來又瘦了點。
眼下有青黑,胡茬也冒出來了,與平日里有很大不同,皺著眉頭心事很多的樣子。
酒氣熏天,想來這些年他也過得艱難。
商場如戰(zhàn)場,當(dāng)年熱烈張揚(yáng)的少年,有朝一日也會微笑著奉承別人。
有點遺憾,沒能親眼見證他每一步的成長。
我看著他的臉,有點出神。
重逢后我一直沒有問過他,過得還好嗎?答案顯而易見。
我伸手想摸摸他的臉,卻忘記手腕還掛著一袋熱氣騰騰的關(guān)東煮。
“嘶”睡著的人有了動靜。
哦豁,燙醒了。
我低頭檢查關(guān)東煮,點了好多肉菜,撒了可不得心疼死。
“阿楠。
”地上坐著的人伸手拉我,口中喃喃,眼睛半睜不睜。
“怎么喝這么多?”我問他。
拉住我的人低頭又沒動靜了。
我從他的衣兜拿出手機(jī),想了想,輸入我的生日,解鎖了。
打給狗腿林原,拒接。
今天不是合格的狗腿。
我想翻他未婚妻的電話,沒找到。
他媽的電話,也沒有。
這家伙怎么回事?我還在疑惑,不知何時醒來的江硯伸手一把拉我跌坐進(jìn)他懷里。
屬于江硯的氣息撲面而來,我感到身體一陣發(fā)抖。
江硯似有所覺,很快他就用大衣將我整個攏在懷中。
這時小區(qū)內(nèi)突然有煙花炸開,紅的綠的,煞是好看。
“阿楠,新年快樂。
”江硯也看向窗外,輕輕在我耳邊說。
我的眼睛有霧升起,視物不清。
半晌,我也輕輕地回他:“新年快樂。
”從江硯懷里出來,我掏出鑰匙開門。
進(jìn)了門,我把東西放下,江硯有些狼狽地站在原地。
不知所措的樣子。
“進(jìn)來吧。
”我喊他。
江硯轉(zhuǎn)過頭,眼神亮晶晶的,有點開心。
我將涼掉的關(guān)東加熱,江硯自覺去找碗筷,兩人坐在地毯上,看著春晚,吃完了一整份關(guān)東煮。
18冬日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簾,晃得人睡不安穩(wěn)。
我抓著頭發(fā)坐起身,拿過手機(jī)一看,九點半。
走出房間,半開放的廚房站著一個高大的背影,手里有條不紊地煎著雞蛋。
“醒了?”江硯切著西紅柿頭也不抬。
“啊……”我張大嘴巴,忘了要說啥。
“啊什么,快去洗漱。
”“哦。
”我又抓著頭發(fā)回房。
江硯什么時候?qū)W會做飯的?記得有一年我過生日,聚會結(jié)束后江硯帶我去了他的房子,親自下廚給我煮了碗長壽面。
很難吃,不知道為什么照著教程也能煮成那樣。
我非常感動,把面湯都喝光了。
結(jié)果第二天腸胃炎去醫(yī)院輸液。
果然愛情使人中毒。
恍然回神,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,臉上還帶著枕頭的壓痕,睡眼惺忪。
丑就一個字,我只說一次。
算了,想想自己在江硯面前就沒什么形象過。
換了身衣服,再出門時江硯已經(jīng)把早餐放在桌上了。
我探頭一看,好家伙。
盤子里擺放著形狀漂亮的三明治,還有煎得焦香的蘆筍卷培根,拌好的水果沙拉。
非常西式的搭配。
江硯拉開椅子,優(yōu)雅地請我入座。
擱我這演電視劇呢?我默默吐槽著坐下。
“你什么時候?qū)W會的做飯?”我咬了一口三明治,居然很好吃。
江硯坐在我對面,正在倒牛奶,聞瞥了我一眼。
“你走以后。
“頓了一下又說:“第一個學(xué)會做的是長壽面。
”說到這里我倆都笑了。
笑完都沒說話,我掩飾著往嘴巴塞吃的。
真的很好吃。
吃完我主動去洗碗。
其實我不喜歡洗碗,就是找點事做,避免胡思亂想。
況且我離職的事估計他也知道了,他沒主動提,我也不愿意打破這樣的平靜。
無論怎么掩飾,那些過往都成了我們之間不能再提起的傷痛,所以我選擇再次離開。
不同的是,這次我內(nèi)心很平靜,死水般的平靜。
江硯站在陽臺抽煙,背影看著很疲憊。
抽完煙他進(jìn)來拿起沙發(fā)上的外套,看起來像是要出門。
我低頭認(rèn)真洗碗,余光不自覺地飄向那邊。
“我回公司了。
”江硯低聲說。
“噢,好。
”我還是低頭,嘩嘩的水流打在手背上。
“你……”江硯似乎想走過來同我再說點什么,走了幾步又停下了。
“怎么了?”這回我不得不抬頭了,裝不下去了。
“沒事,你好好的。
”19江硯走了,離開時說的那句話不明不白。
我有點擔(dān)心,又唾棄自己,昨晚不該心軟讓江硯留下過夜。
新年第一天,我無所事事地家中度過。
夜晚來臨之際,我抱著冰激凌桶邊挖邊看電視,陳鋒的電話打了進(jìn)來。
我簡單收拾了一番,拎著包走出小區(qū)門口。
陳鋒已經(jīng)在等我了,巧的是他也穿了一件黑色大衣,站在車旁長身玉立的樣子引得路過的小姑娘頻頻側(cè)目。
我小跑著過去:“新年快樂啊!”陳鋒見我過去,微微笑開:“謝謝,你也新年快樂。
”他紳士地為我打開車門,用手擋在頭頂。
“大過年的怎么來s市了,大忙人?”我調(diào)侃他。
“有事路過,順便過來看看你。
”陳鋒開著車,車窗外的光不時打在他的臉上,暈出一片柔和。
“林楠。
”靜了一會兒后他叫我的名字。
“嗯?”“年后來我那里上班吧。
”陳鋒話音一轉(zhuǎn)。
“再說吧,我想休息一段時間。
”我找了個借口。
陳鋒是個很好的男人,這點毋庸置疑。
我不想失去這樣一個優(yōu)秀的朋友。
從前我和他說的很清楚,大家面照不宣地保持著基本的友誼,但最近,也許我的態(tài)度讓他誤會了。
陳鋒帶我去的是本地一家高端食府,我知道這家,需要提前半個月預(yù)約。
店內(nèi)裝修十分雅致,中式的庭院格外精巧。
陳鋒像是對這家店很熟悉的樣子,菜一上來,我低頭只管認(rèn)真干飯。
該說不說的,味道絕佳。
飯桌上,陳鋒說起他的家人都在舊金山,家中的長輩云云。
我聽得羨慕,能夠培養(yǎng)出陳鋒這樣優(yōu)秀的孩子的家庭,怎么會差勁呢?室內(nèi)溫暖如春。
恬覓拎著包,來勢洶洶,還是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,如果忽略眼睛的紅腫,倒是十分唬人。
“林楠,你這個賤人!”她面上還帶著淚痕,涂了大紅指甲的手指著我。
“恬小姐,請你放尊重些。
”我冷笑了一聲。
以前忍你是為了工作,現(xiàn)在辭職了,還想在我頭上蹦跶!“尊重?尊重是給那些知廉恥的人,你算什么東西還要我尊重你?”恬覓喘著粗氣,眼神兇惡。
“你這么想很正常,畢竟以你的腦容量來講,凡是和江硯有過接觸的女人你都視為敵人。
”我反唇相譏,同時按住想站起身的陳鋒。
“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!”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么不給面子,恬覓紅著臉吼我。
我氣極反笑,站起身來同她對視:“是?。〔灰藙偤镁退徒o你了,反正你也沒有。
”“你!”恬覓抬起手朝我揮來。
陳鋒一把抓住她的手:“恬小姐,作為時裝周的模特新秀,相信你也不想自己第二天出現(xiàn)在頭版頭條吧?”聽見陳鋒的話,恬覓有些許不自然,她惡狠狠瞪了我一眼,憤然轉(zhuǎn)身離去。
這時才姍姍來遲的大堂經(jīng)理不住地對我們道歉。
弱肉強(qiáng)食罷了,我并不想拆穿他。
這點插曲多少影響了我的食欲。
出門時陳鋒接了個電話,我見他神色似有為難,問他怎么了,陳鋒說他得立刻趕去一個重要客戶那里談事。
能力越大責(zé)任就越大,我完全理解他。
我讓陳鋒先去辦正事,我自己打車回家。
他看起來有點不放心,再三囑咐我到家給他發(fā)信息,話未說完手機(jī)又響起來。
目送接著電話的陳鋒走了之后,我順著路邊慢慢走著。
恬覓怎么會突然跑來發(fā)瘋?江硯不是要和她訂婚嗎?等紅綠燈的間隙,我低頭踩雪,一會兒的功夫天空又開始飄飄灑灑地下起雪來。
行至人行道中央時我聽見汽車轟油門的聲音。
斑馬線近處停著一輛紅色跑車,恬覓抓著方向盤,隨著油門的轟鳴聲響起,我好像聽見了車?yán)锏奶褚挻蠛爸ニ赖穆曇簟?
來不及思考,我抬腳朝路邊跑去,轟鳴聲由遠(yuǎn)及近,千鈞一發(fā)之際,有人喊著我的名字沖過來抱住我一起摔向側(cè)邊。
巨大的撞擊聲震耳欲聾。
“阿楠,你怎么樣?沒事吧?”江硯扶著我的肩膀急促地問。
“沒,沒事。
”我平復(fù)著呼吸。
江硯扶我站起來,呼吸同樣不穩(wěn)。
跑車撞上燈桿,熄火了,恬覓趴在方向盤上沒有動靜。
江硯雙手捧上我的臉,再三確認(rèn)我沒事以后一臉后怕地抱住我。
“嚇?biāo)牢伊恕彼谥心剜?
20昏迷的恬覓被救護(hù)車帶走了,有警察在詢問相關(guān)事宜。
江硯全程牽著我的手,干燥又溫暖的大手牢牢地包裹著我,我問他要不要去醫(yī)院看看,他沒什么表情地說會有人處理的。
“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嗎?”我試圖掙脫他的手。
“誰說她是我的未婚妻?”江硯反問我,嘴角微勾。
這位帥哥,說話就說話,一直拉著別人的手是怎么回事?我繼續(xù)掙,江硯見狀終于笑出聲來:“好吧,先回去,回去我解釋給你聽。
”江硯帶我來到了他的住處,我站在門口糾結(jié),不是很想進(jìn)去,奈何江硯沒給我猶豫的機(jī)會就從背后推著我進(jìn)去了。
繞過玄關(guān)是裝修得像樣板間一樣的客廳,極簡的黑白灰,并沒有我想象中的女性物品。
說不定在房間里呢?許是看出我的想法,江硯帶著我參觀了整個房子。
真的沒有。
難道是在其他的房子?“想什么呢?收起你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。
”江硯彈了我的額頭一下。
我摸著額頭不說話。
江硯有點慌神:“我這些年都是一個人住,不許瞎想!”我:“哦。
”幸福來得太突然,我如履薄冰,不敢多。
“阿楠,當(dāng)年你走得決絕,我雖然怨你,但從未想過要放棄你。
”江硯俊朗的眉眼盯著我,神色認(rèn)真。
“趙志鋼的墓前,你媽媽的歇斯底里,我媽也突然出現(xiàn)在現(xiàn)場……還有后來你的離開。
”江硯繼續(xù)說著,牽著我的手心滾燙。
“我費了很大的勁查出了點東西,但知情人都隨著趙志鋼的離世而銷聲匿跡了,即便我察覺到不對勁,憑我爸的手段,輕而易舉就能讓我走投無路。
我只能繼續(xù)完成學(xué)業(yè),盡快進(jìn)入公司,只有權(quán)利才能左右人心。
”“直到一年前,我爸心臟病突發(fā)離世,我才真正掌權(quán)。
而我想要的答案也找到了,原來那正是你離開我的理由。
”“阿楠,我甚至不敢想象當(dāng)年你得知真相時所承受的痛苦。
”說到這里,江硯伸手抱住我,我感受著他的心跳聲,說不出話來。
在江硯的敘述下,我得知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,原來趙志鋼當(dāng)初執(zhí)意要開公司是受了人的哄騙,在公司資金鏈斷裂后,介紹趙志鋼借高利貸的人是恬武,也就是恬覓的爸爸。
恬武和石心柔是高中同學(xué),他為了和江家合作,在石心柔的介紹下主動向江聞欽投誠,條件是林茹一家遠(yuǎn)離江硯。
江聞欽當(dāng)然不會關(guān)心林茹的死活,生意人向來只看利益。
事后,江聞欽處理有關(guān)人員的雷霆手段順勢而下,讓有心調(diào)查一切的江硯束手無策。
直到知情的恬覓私底下找到江硯,她答應(yīng)幫江硯找出證據(jù),條件是要成為他的未婚妻。
江硯聽后果斷拒絕了,恬覓卻表示大家各取所需,她只是想脫離恬家而已。
但是人的真心總是千變?nèi)f化的。
誰也不知道一開始各取所需的交易最后會變成因愛生恨的報復(fù)。
我聽著江硯的坦白,思緒又飄回趙志鋼入獄前的某天。
那天的趙志鋼同往常一樣喝得爛醉,搖搖晃晃地走進(jìn)家門,我條件反射地伸手擋在頭上。
然而預(yù)想中的拳頭并沒有落下。
相反的是丟在地上的鮮紅色人名幣。
“賞你的,去樓下給我割兩斤豬耳朵來下酒!”趙志鋼一屁股坐在沙發(fā)上,口中哼著歌。
我捏著找零的二十塊走到家門口時,從半開的門縫聽到趙志鋼在打電話:“放心吧強(qiáng)哥,我手里現(xiàn)在有五十萬,你再投個二十萬,這生意準(zhǔn)能成!”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,趙志鋼原本得意的笑聲小了下去,半晌才說話:“行!兄弟聽你的,再借他個八十萬,強(qiáng)哥你可要幫我?。 蹦翘熘蠛荛L一段時間趙志鋼都沒回來。
兩個月后,他回來了,被人打斷了腿丟到家樓下。
半年后,我媽連續(xù)賣掉了名下的兩套房子還債。
再后來有警察上門來,帶走了趙志鋼。
……原來這一切,竟是石心柔和恬武做的局嗎?我心底發(fā)寒,當(dāng)初趙志鋼只說出江硯是我媽的孩子以及他對石心柔的威脅。
我竟沒有細(xì)想這背后的隱情。
人心當(dāng)真如此黑暗嗎?答案顯而易見。
江硯說完,疲憊嘆氣,原來這些年,念念不忘的人不止我一個。
屬于江硯身上的清冽氣息傳來,我伸手摟住他的脖頸,眼眶溫?zé)帷?
江硯更加用力地抱緊我。
他說恬武年底的時候已經(jīng)被法院傳喚了,石心柔為了避禍只得出國,有保鏢看管。
他說我在英國艱難求學(xué)那五年,他不止一次偷偷飛過去見我。
遠(yuǎn)遠(yuǎn)地看著我在街頭畫畫,在河邊喂鴿子,在咖啡館兼職……“這樣的話,分開也是共同度過。
”江硯撫著我的頭發(fā),啞聲開口。
我無數(shù)次強(qiáng)忍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。
21那些失眠夜晚里無數(shù)次想念著的人,如今抱著我,小聲地訴說著分開那些日子對我的想念。
這是我一直不敢想的事。
如今竟變成了現(xiàn)實,我哽咽著,淚流個不停。
從小到大,我都是個自私的人。
人生走過四分之一,知己好友還是寥寥無幾。
當(dāng)初和江硯談戀愛對我而是貧瘠生活的唯一救贖。
現(xiàn)在也是一樣。
如果有人問我愛是什么,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。
我只知道江硯說愛我的時候。
我想愛有萬難我也愿意。
淚眼朦朧間,江硯溫?zé)岬拇捷p柔地落在我的額頭,臉頰,鼻尖,最后印在我的嘴上。
我閉上雙眼,用力地吻了回去。
江硯含著我的下唇,手從衣擺處伸進(jìn)去。
我顫抖著承受著他的親吻,環(huán)著他的脖頸,聽他在耳邊說著情話。
……契而不舍的鬧鐘在耳邊響起,我煩躁地翻個身,不想動彈。
大過年的腦子有病才設(shè)鬧鐘。
很快有只手越過我的肩膀撈起手機(jī)掐掉了鬧鐘。
有病的江硯靠著我,埋首在我的頸間,有力的手臂摟住我,將我翻了個面。
我正要睡著,被他粗沉的呼吸弄得越來越清醒。
煩躁,這家伙昨晚吃了興奮劑一樣,我眼皮沉重得厲害。
伸手捂住那煩人的氣息,手心一陣溫?zé)帷?
我懶得搭理作亂的人,轉(zhuǎn)個身繼續(xù)補(bǔ)覺。
身后的人也挨了過來,被子里的手搭在我的腰上,我伸手握住,沉沉睡去。
再次醒來天光已經(jīng)大亮了,我揉了揉眼睛,感覺有點腫。
罪魁禍?zhǔn)走@會兒不在床上,我慢吞吞起身,挪去衛(wèi)生間洗漱。
擦臉時江硯走進(jìn)來,從后抱住我,下巴抵著我的腦袋。
我有點不好意思,沒敢和他對視。
江硯看出我的窘迫和害羞,低低地笑了。
“別害羞。
”他俯身在我的耳邊低語。
完蛋,我感覺自己的臉熱得發(fā)燙。
“不許說話!”我化害羞為憤怒。
“遵命。
”江硯應(yīng)著,低頭給了我一個悠長的早安吻。
22這天下午,我?guī)Ы幦チ艘粋€地方。
照片上的老頭兒還是笑模樣。
我跪下磕頭,江硯也神情肅穆地跪了下來。
“爺爺,他叫江硯,是我喜歡了很久的人。
”我看著照片,一時間有些感慨。
“爺爺,我叫江硯,是要和阿楠共度一生的人。
”江硯也學(xué)著我開口。
我撫著墓碑,不知道沉睡已久的人是否能見證我的幸福。
回去的路上,江硯不時看我一眼。
“沒事。
”我笑著說。
紅綠燈的間隙江硯執(zhí)起我的手,輕柔地落下一個吻。
他眉眼清俊,看著我的目光深情,我們對視之后,不約而同地笑了。
那些至暗時刻早已過去。
我該以微笑迎來屬于我的人間清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