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七皇子殿下怎的夜闖閨房?”
我憑窗與他對望,他沖我淺淺一笑,隨即敲門走入。
春雨給我們沏了壺茶后,很識趣地守在了門外。
茶香逐漸鋪滿整個屋子,混雜著微甜的桂香。
他一進來就看到了我鋪在桌上的紙張,長眉一挑:“現(xiàn)在這些罪行都被壓在了侯爺頭上,要想就這樣反壓回去,估計不太容易?!?
我看著他,手握緊了茶杯,杯壁傳來絲絲暖意,讓我不至于因冰冷而過于僵硬。
“可也沒有辦法了,至少我們證據(jù)確鑿,光是那信紙都足夠了?!?
“是,不過傾書你考慮過嗎,”慕容斐一手點著桌案,一手托腮看向我,“陛下沒有確鑿證據(jù)就和侯爺說這些,究竟是為了定他的罪,還是想要挫洛府的鋒芒。”
我心驚,心口郁結(jié)不解許久,此刻卻忽然被他一疏通。
是了,陛下要么定罪要么不定,生了懷疑卻又拿不出什么證據(jù)。
他憑著些捕風捉影便想要治洛府的罪,只因洛府現(xiàn)在風頭太盛,又出了個女將軍,一時之間,都快成大齊百姓眼里的吉祥物了。
天子最忌憚的就是手下人的名聲。
如果功高蓋主,到時候可就真難逃脫了。
“現(xiàn)在陛下是覺得,朱奐可信,原因無他,他行事低調(diào),在這場大戰(zhàn)中也并沒有太顯眼招搖的功勞,因而被他信任。”
我冷笑一聲:“帝王的……信任?!?
多廉價啊。
“陛下要信,那便讓他信,然后再一點點把證據(jù)放出,讓陛下自己感受到被蒙騙,到時候便會對朱奐下狠手了?!?
我點頭:“意思是要忍下現(xiàn)在的猜疑?!?
“沒錯,”慕容斐伸出一根手指,輕輕敲了敲桌面,“到時候我們先一不發(fā)地沉默著,假裝默認,之后的事情,就交給我吧?!?
我抬眼看他。
他滿面清冷,一雙鳳眼冷冽又逼人,此刻整張面都裹著一層淡淡的冷意。
“你……”我猶豫片刻,也不知自己該不該問。
慕容斐垂下頭去,半張臉都隱沒在陰影中,我覺察不對,站起身來,走到他身前,蹲下,出聲問道:“你若是有什么傷心事不想說也沒關(guān)系,既然來尋我了,那便不必躲我,你想開心也好,傷心也罷,我想你自在些?!?
他稍稍抬頭,那雙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,又含著嘲弄之色。
我的胸口似乎被人一戳,有些發(fā)疼。
看著他垂在身側(cè)的手,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住。
慕容斐一下抬眼,與我注視良久。
他忽然朝我靠下,一手將我摟了過去,頭埋在我的頸窩間。
我能感受到他滾燙又發(fā)顫的鼻息,手指也被他捏得緊緊。
我沒有過問,只是輕柔地抱著他。
“他是我父親。”
我眨了眨眼,不可思議地看著他。
慕容斐低啞的嗓音再次響起:“多年前,他喝多了酒,遇上了我的母親,然后兩人就有了我?!?
“但他不想認,他把母親送到了陛下的枕榻邊,也把我送到了深宮里?!?
“送到了……一個,我從小就想要逃離的……地方。”
他越說嗓子越啞,我沒有說話。
只是覺得,他的每一句話都鉆入了我的心中,疼痛一陣陣襲來,與他此時的顫抖共振。